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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打铁范例【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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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打铁【第一篇】

魏晋时期上层的非主流们崇尚阴柔之美,十分重视外貌,比如你要做官,你去面试,你是单眼皮且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不好看,你的嘴巴不红润还是龅牙,你长了一颗媒婆痣,你头发因为没有用轻扬或者飘柔而不轻舞飞扬和柔顺丝滑,那么你基本就没戏了。

男子们出门前必要好好打扮一番,不仅要抹粉,还要刮胡子修头发,手上要戴镯子,腰间要挂香囊,还得是香耐儿牌子的,反正邻居朋友不是穿吴国的丝绸笛奥就是挎蜀国的包包姑痴,你要是用一魏国本地产的接客穷死,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男子们走路不是轻移莲步,就是小内八字,说话都要翘兰花指,而且每句话前一定要加“人家”两个字。

一个个站在大街上纯情得跟鹌鹑似的。

与这些矫揉做作的非主流相比,天生丽质的嵇康就显得鹤立鹌群。嵇康的好友山涛这样向别人形容嵇康――站时就如孤松独立;醉时就似玉山将崩。

但就是这样一个天然的美男子,这样一个姑娘们的偶像,妇女们杀手的人,却“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不仅一个多月才洗一次澡,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洗一次头发,更别提洗脸什么的麻烦事情了。

这件事情后来也是被嵇康的好友山涛爆料给当时的媒体《北魏日报》的,那些忌妒嵇康的非主流们以为这样他会被一些粉丝抛弃。但是情况朝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嵇康的粉丝们认为偶像是真性情,真是难得啊,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于是更加崇拜,甚至已经到了拜嵇康为教主的地步。

像少年啦飞驰

在很长的一段时光里,嵇康过着无聊的日子。每天唯一干的事情就是与向秀打铁。没错,亲!你没看错,是打铁,文雅不羁的大众偶像嵇康喜欢打铁。

嵇康是安徽人,向秀是河南人,但这并不影响两个人交流。他们之间的友情已经默契到:嵇康注视着向秀,向秀也注视着嵇康,几分钟后,嵇康会忽然点点头,说一句:“哦,原来你晚上想吃烤鸡翅膀。”

对,他们已经不需要用语言来交流了。

他们唯一说话的时候是在打铁的时候。因为他们对音乐的造诣颇高,所以就连打铁的时候也充满了艺术的氛围。

嵇康敲两下,说:“我这两声降音,你用什么来和?”

向秀微微一笑,轻轻敲三下。嵇康大笑,“果然妙哉。”

每当嵇康打铁的时候,身边都会围着不下一百号人。嵇康一打铁,人们就奔走相告,“嵇康打铁啦!六块腹肌啊!香汗淋漓啊……”

很多人慕名而来,只是为了看一眼嵇康,他们中间有碧眼黄发的蛮夷人,也有黑不溜秋的从西域来的黑人,但嵇康从不跟外人说话。每次都是旁若无人地打着他的铁,跟向秀两个人乐在其中。

久而久之,嵇康就得罪了人。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叫钟会的人专程从帝都远道而来,拜访嵇康。这个人是司马昭面前的红人儿,谁都要给几分面子。但嵇康就是不给,人家钟会站在那里羞红了脸,一点儿也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实在是兴奋过头怕自己再看着嵇康就支撑不下去了,人家掉头就捂着脸跑了。嵇康见状,大笑三声:“你为嘛而来?你又为嘛而去?”

这句话传到钟会耳里却变成了――瞧你丫那操性。

钟会自此因爱成恨。

嵇康也有在朝中做大官的朋友,纷纷来劝他要收敛一下自己的帅气外露,免得招来杀身之祸。嵇康笑而不语,然后接下来他们就是谈论理想和成功,嵇康这个时候就会漫不经心地对他们说:“坑爹啊!什么理想啊,不就是过得自私一点嘛。什么成功啊,不就是赚了点钱买了套房养了一匹驴车戴了顶破官帽嘛。”

敦厚的山涛这个时候就会真心地问嵇康:“那你丫到底想做什么啊?”

嵇康严肃地看着他,说:“我不过是想跟这个世界谈谈而已。”

嵇康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琢磨着退路,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不说钟会那件事情,单说赵至那件事情,就够让他担心的了。赵至是一个粉丝,因为见了嵇康一面,惊为天人,从此日不能饭,夜不能寐,跟嗑了药似的,天天吵着嚷着要去找嵇康,家里人什么办法都用了,就是不顶用。最后闹得连《北魏日报》都报道了这件事。

嵇康觉得打铁这事情得搁置一段时间,再说整天不穿衣服的,这不是把粉丝往死里逼么。

嵇康决定去组一个乐队,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竹林七贤。

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赵至那件事情被娱乐头版报道之后,司马昭也注意到了这个在北魏号召力丝毫不亚于他的名叫嵇康的人。

他让山涛去喊嵇康做官,山涛给嵇康写信说:亲,快来做官,包邮哦亲!

嵇康生性不羁,最厌恶官场,看罢,遂回信一封:你妹的,绝交。

司马昭又让一个姓吕的嵇康的朋友给嵇康写信,姓吕的知道嵇康爱好音乐,就在信里说:我最近写了一首歌,特别适合你,你快来帝都吧。我把歌给你。

嵇康听了很高兴,觉得还是姓吕的了解他,于是带着他的乐队一路从安徽开演唱会开到帝都,这一路上嵇康不仅结交了无数名人志士,还认识了一个姑娘,谈了一场恋爱。

姑娘名叫七喜,不仅名字喜庆,人也长得喜庆。嵇康天天跟七喜在一起,人也变得勤劳了,都说恋爱会改变一个人。嵇康从此一天洗一次澡,每次去见七喜,嵇康还要把头发用水打湿,做出一个造型才肯前去。这期间,嵇康给七喜写了很多情歌,诸如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七喜……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七喜……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那个时候,七喜问他:“康康,你的理想是什么?”

嵇康深深地看着七喜,语重心长地说:“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为什么呀?”

他说:“七喜你看,每个人都在说自己的理想,每个理想的目的都是快乐。可是你看,人们快乐吗?人们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慢慢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人们为了虚幻的财富,为了一堆木头盖的房子,为了所谓的名声,为了虚荣去追求的种种,到最后把自己搞得很难看。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出问题了吗?知道我为什么不修边幅吗?我在进行无声的反抗,但最终,我是要和这个世界谈谈的。”

七喜听完,抱住嵇康一顿猛亲,“你真有思想!偶耐你!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嵇康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天下已经三家归晋,社会上最流行的除了嵇康的歌曲之外还有一句话,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至此,嵇康更加排斥司马昭。

与此同时,七喜也开始疏离嵇康,这就好比天天让人吃红烧肉,红烧肉虽好吃,但天天吃,也就腻了。何况嵇康常常挂在嘴边的永远是那一句“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七喜甚至在心里已经厌烦了他。毕竟,再牛逼烘烘的人,也避免不了分手。爱情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爱你就是爱你,不爱就不爱了,一句话,没感觉了,爱情也就死了。

分手的那天,嵇康泪流满面,说我还没有和这个世界谈谈,你就要跟我谈谈了吗?

七喜也忧伤地看着他,说:“亲爱的,你不适合我,我需要安定的生活,你却注定要漂泊。你看这个世界这么乱……”

事已至此,后面的话嵇康想不起来了。现在回想起来,嵇康到帝都那天大概是伤心过度所以找死。

在帝都的大街上,嵇康与司马昭狭路相逢,司马昭说嵇康你快给我唱首歌。

嵇康说唱你妹。

司马昭说你怎么骂人呢?

嵇康说骂你妹。

司马昭说来人啊,把这家伙给我砍了。

嵇康说砍你妹。

嵇康的演唱会变成了刑场,临刑前,三千儒生为嵇康求情,说都还没有唱一首就死了太不值得了。司马昭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最后唱一次吧!

嵇康站在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悲从心来。

音乐响起,掌声雷动,密集的鼓点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嵇康抱着琴的背影定格在白晃晃的阳光下,他忽然悲壮地想起七喜的话:你看这个世界这么乱,人世荒芜,没有人能自己照顾自己,你却总说要跟这个世界谈谈,可世界是谁想谈就能谈的吗?

想到这里,嵇康竟无语凝咽,两行清泪滴落。他轻抚古琴,乐音弥漫……

一曲绝唱《广陵散》响彻帝都的天空,啜啜泣泣,似是在跟这个世界说着话。

嵇康打铁【第二篇】

可惜,余老师太热爱这些人物了,由热爱而痛惜,由痛惜而激愤,心驰神往就变成了愤愤不平。看得出,余老师是站着写这篇东西的。他的读者也就激动地站着,痛恨“中国文化史上最黑暗的日子”,叹息“在魏晋乱世,文人名士的生命会如此不值钱”,看他们一个个被“黑暗、混乱、血腥挤压”,又被无端杀害,“鲜血渗入中华大地”,疾呼“文化的惨痛,莫过于此;历史的恐怖,莫过于此。”于是,读者们就从热爱那些名士的慧心罗汉,变成了痛恨那个时代的怒目金刚。

其实,余老师完全可以坐下来,读者就都可以坐下来。心境就比较平和,脑子也比较冷静,事情就想得比较明白。

最简单的道理,凡事有内因,也有外因。一根竹笋钻出地面,可能是它根红苗壮;一大片竹笋破土而出,就要归功于生机勃勃的春天。一个改革家出现,可能是“大任斯人”;改革家层出不穷,就要感谢改革的大气候。

那些名士与那个时代,何尝不是这个关系!

魏晋时代黑暗吗?惨痛吗?恐怖吗?也许。但话总是不要说绝。

一千七百年前,距百家争鸣的春秋时代刚刚500多年,封建社会的围城还远远没有合龙。阳气还在,朝气还在,锐气还在。无论有多少“混乱”“血腥”,我们都敢断言,那个时代热爱自由,尊重知识,崇尚个性。若不如此,哪会有“傲然独得,任性不羁”的阮籍?哪会有“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的嵇康?哪会有《与山巨源绝交书》这样惊世骇俗的篇章,《大人先生传》这样逍遥广大的奇文?阮籍怎么敢骂遍满朝君臣:“君立而虐兴,臣设而贼生,坐制礼法,束缚下民”,嵇康怎么敢说统治者“凭尊恃势,不友不师,宰割天下,以奉其私”?这一代风流名士,又怎么能异军突起,成为空前绝后的雕像?

名士们享受着何等的自由。孙登大概是最大的一位名士,因为阮籍和嵇康都自愧弗如,主动找他“汇报思想”。但他装没看见,一语不发。人家走了,他却用长啸送客。“嵇康从之游三年,问其所图,终不答”。真的有点太傲慢了。阮籍驾车出行,不按着路走,走投无路了,便“恸哭而返”。“邻家处子有才色,未嫁而卒”,他想哭,就“往哭尽哀而去”。“邻家妇有美色,当垆卖酒”,阮籍“常从妇饮酒”,喝醉了,“便眠其妇侧”。他会做“青白眼”,讨厌谁就把白眼翻给谁。他到东平做官,刚干了十余天,不想干就不干了。嵇康呢,想隐居,就到山阳隐居;想打铁,就在洛阳城外打铁。山涛也是一位大名士,还是后来嵇康托孤的恩人,他真心诚意推荐嵇康去做官,可嵇康报以《与山巨源绝交书》,说对方“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实在有点过分。

世人又是怎样的态度呢?不光极其宽容,甚至崇拜和景仰。阮籍去为邻家女孩哭灵,实在于女孩不利,但主人并没有把他轰走。在邻居家“眠其妇侧”,也实在有点出格,但女人的丈夫并没有和他打架。嵇康在城外打铁,人们不去非议,反而去拜访他,就连“高干子弟”钟会都去了,可见市场实在不小。人们还饶有兴致地流传和记录名士们的特立独行,以致我们今天还觉得他们活灵活现。这样的社会环境使名士们如鱼得水。没了这些水,任你再大的鱼,也休想摇头摆尾。若在魏晋,超凡脱俗的余老师必是最大的名士,但在今天,你能到上海城外打铁吗?敢到邻居家“眠其妇侧”吗?

再看余老师深恶痛绝的统治者。仅以阮籍为例,骂完满朝君臣并没有挨

整,曹爽请他做官,司马昭不光请他做官,还要与他联姻,这与汉朝和匈奴联姻可不一样。阮籍故意“醉六十日”,司马昭并不介意。为了游山玩水,阮籍要到东平做官,立刻被允许;十几天就擅离职守也不被追究……

可能有人说,这些封建统治者骨子里仇恨个性、仇恨知识,只是跟知识分子套近乎。可在有些时代,统治者根本不理你;知识分子追着跟他套近乎,他还洋洋不睬。

的确,正如余老师开列的名单,许多名士毕竟被统治者所杀。披着羊皮的狼终于脱下羊皮,露出了杀机。但应该承认,他们披羊皮的时间已经极长极长,足以让一代名士茁壮成长。这样的狼,比根本不披羊皮的狼怎样?比刚披就脱下的狼又如何?这个时代,一群大羊雄壮矫健,比那些只有羔羊的时代,是残酷还是慈悲?

可能是羊皮披得太久,这些狼终于带些羊性。司马昭杀嵇康,允许三千太学生到刑场上请愿、送行,还允许嵇康在刑场上当众弹奏《广陵散》。若是杀害柔石的国民党反动派,早用机枪把三千太学生扫了;若是杀害张志新的“四人帮”,早把嵇康的喉管割了。注定被冤杀的柔石和张志新,倘若自由选择,是愿意死在暗杀的黑牢,还是走向嵇康的刑场?

我们再问问嵇康,倘若重新选择,他愿意降生在哪个时代?不用说,既然自古及今,只有魏晋的名士之花最为绚烂,一个真正的名士不会做别的选择。

按照轮回的说法,只是有限的灵魂在世上来来去去。这就是说,嵇康每个时代都曾经来临。但这朵名士之花一定无数次枯萎。说不定,“留发不留头”的清初一个梳了辫子的老秀才、国民党时一个谦卑的小职员、反右时一个向群众认罪的右派、文革中一个挥舞语录本的臭老九,那就是嵇康啊!

遥远的绝响。那些琴声、哭声、打铁声、长啸声,再也不会重现了。但余老师过分惋惜,却大可不必。有些东西只属于特定的时代。如果你一味呼唤名士的声音和名士的行为,列队而来的只能是神经病、无政府主义者和嬉皮士。

难道我是司马昭的转世吗?不,我是魏晋名士的转世。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余老师说的“中国文化的遗憾”,即名士已经消失,这不是真的。他们又来了,他们散布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那么,为什么听不到他们的哭声、打铁声、长啸声呢?

在时代的进化中,名士们也完成了进化。

“是真名士自风流”。何必再去长啸?可以吹一只小号;不一定非去隐居,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干嘛真去翻白眼,可以微笑着沉默;不必只用手打铁,可以干一番货真价实的铸造。余老师你站出来,你不就是当今最大的名士吗?你的那些文章,不比打铁更烫人吗?不比阮籍的哭声更悲伤吗?不比孙登的啸声传得更远吗?不比嵇康的琴声更扣人心弦吗?

至于当年的名士“在后代眼中越来越显得陌生和乖戾”,更不必叹息。魏晋是一个天才的时代,欣赏少数凤凰飞来飞去;而今却是众生的时代,提倡所有的鸽子自由飞翔。一只凤凰,只有一飞冲天又不兴师动众,才愈显出神鸟本色。比如余老师者,思考着最凤凰的问题,写着最凤凰的文章,却活得像一只鸽子,不煞有介事到城外打铁,不哗众取宠到山上吹口哨,也不无事生非到邻居家“眠其妇侧”——正是新名士的成熟和亲切,显出了老名士的乖戾和陌生。

嵇康打铁【第三篇】

他,有弹铗狂歌的豪放,有不拘礼法的潇洒,有旷世彪炳的文章,有玉山将倾的伟岸。一封《与山巨源绝交书》,流泻了多少他对“割袍断义”的痛苦,一曲《广陵止息》,隐秘了多少他对世代的彻悟……风流、潇洒、优雅、不群,这些词配得上他,嵇康。

生于乱世,注定他的心是苦的。朝廷对前代遗臣,毫不手软,对于文人,举刀相向。多少好友命丧礼教,多少知音魂断铡刀。山涛走了,空留下他在林间长啸;刘伶去了,只留他在月夜孤独地弹琴。

他的行为,看似与礼教不合,其实,是因为他已达到礼教所追求的境界。阮籍母亲亡故,阮籍饮酒数升,又吐血斗量,何等的孝义!嵇康忽然明白,亡人不需要泪水,只要缅怀的心。于是,他带酒挟琴,去安慰阮籍,两人引为知己。

嵇康还与向秀一同打铁,赤膊上身,汗如雨下,周身被炭火熏得肮脏。嵇康干脆的打铁声,扰乱了歌台的丝竹管乐;嵇康案台的浊酒污染了王廷的琼浆,嵇康放达的洒脱,刺激了束缚的礼教。终于,朝廷以“不孝”罪给嵇康定死罪!面对三千太学生的送行,嵇康依旧不说话,临当就命,顾视月影,索琴而奏了一曲《广陵散》。

嵇康,为中国文化留下了一脉清音。嵇康是沉默的,但他的言语早就融合在他的行为中,他的乐曲里。嵇康不说话,但我听得见。

嵇康打铁【第四篇】

蒙城多雾,我来的时候正值雾季,人在雾里走,遮得连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终于能看见石弓山南麓的那座墓了,一切都处于静穆的庄严状态。那天嵇康被司马氏的禁军押解而来,也是这样的气氛,很沉闷。但他们并没有将嵇康绑缚住,嵇康很潇洒地走在队伍的前头,像是禁军兵马的一个向导,把长长的一溜人领进了深山里。

嵇康从不追求名利,对于人家怎么去追名逐利一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那是别人的事,人各有志嘛。但嵇康还是无意中得罪了一些人。当初,他家境贫寒,常和向秀在自家土院里的大柳树下打铁,为的是挣钱养家。魏太傅钟繇的儿子钟会,是当时著名的贵公子,他慕名来拜访嵇康。嵇康只管打铁,也没理会他。钟会在树影下站了一阵儿,尴尬地正要离去,嵇康问他:“你何所闻而来,又何所见而去呀?”钟会气呼呼地答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他就和嵇康结下了深仇大恨。

其实嵇康并没有觉得也没有想过要开罪钟大公子,他就是这么个人,和任何人交往都不热络,平平淡淡的。钟会没有轻易动他,只是等到了一个政治高度敏感的时期,也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那个时期,及时地给想篡位的司马昭进了谗言:“嵇康是一条卧龙,是不能让他奋发而起的,天下所有的人都无所谓,唯独对嵇康不能不小心。”一介书生的作用被恶意地夸大了之后,是可以让心怀鬼胎的权势者在昏沉中彻夜难眠的。为了让自己睡个好觉,司马昭下令将嵇康杀掉。

我不禁暗自猜度,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面对死亡时,该是怎样的心境呢?文人非武士,很少有血溅三尺马革裹尸的壮烈之死。嵇康倒是显得挺从容的,也并不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就是从容,很真实的从容。

嵇康在他的人生终点站稳了,那时已是黄昏。他看了一眼悲怆的落日,感觉距动刀的时辰还有一点儿空隙,便请求禁军头目给他一把琴,让他再弹一支曲子。司马昭还不错,没有割断他的喉咙,也没有剁掉他的手指。他还可以说话,可以弹琴。他弹着一曲《广陵散》,在清脆的鸟啼和飘逸的琴声中平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一个人这样走向死亡,他死得多么风流,多么富有诗意。他把自己的死亡变成了一个节日。

雪亮的刀,反射着最后的阳光,在琴声下颤动,嵇康弹琴的侧影,被如血的残阳勾勒得很美。在一个颠倒错乱的时空中,太多的非命,让命运深不可测。

浓雾渐渐散尽,我能看见自己了,也能更清楚地看见那座坟墓了。雾是被风吹散的,芳草中的蝴蝶也随风飘散在各地,这些极简单的生命给这一片与死亡相伴的沃土信手涂画出了些鲜亮的色彩。像是有谁在我的耳畔低语,我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正从另一个遥远的空间里传来。

是那曲失传已久的《广陵散》么?

(选自《历史这堵墙》,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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